他悔得很,把兜里放的,原打算收拾完人,就给季怀寅的木雕小周瑜掏出来,放在季怀寅手心,“谁也逮不了你,我也不成。往后你乐意唱戏便唱,不乐意,谁也逼不了你,我说的那些个都是胡话,你一句也甭听进!”
他边说,边摸着季怀寅一只脚,隔着皮肉揉脚后跟的筋儿,“你瞧,这筋儿还在。多有劲,多暖乎,樊青弘个狗娘养的崽子,他下辈子也甭想逮住这脚的主儿。”
冬福在外头等了许久,不见陆均尧出来,都要打起盹儿了,给“砰”的撞门声吓一跳,对上陆均尧一双凛眼,结巴道:“当家的?”
“我在这儿等你,回宅子把车开来。”
他按着颗半碎的心,思衬该如何扒了樊青弘的皮。
第8章
陆家后院灯火通明,檐下灯笼点了两排直溜的,莹莹光尽落在季文堂一张惨白面上。他辛苦忙活半辈子,小心周旋于各路人中,一颗心就是睡觉时,也不见多能落下。
昨夜半夜,季怀寅带着一身伤回来,跟个马上要被雨淋坏的鸟儿没俩样儿,他是哭也没有眼泪水出,兜了一肚子的凄惶,找出家里备的伤药给季怀寅涂上。
后半夜,季怀寅发了热,他在伙房煎药,瞧着柴上跳动的火苗,掉下泪来,这辈子,他不配有太太,连个养儿子也不配有吗?
陆均尧从里屋出来,吩咐站在外边的冬福:“开车把季班主送回去。”转身握了把季文堂的手:“让怀寅在我这儿住几日,把伤养好我再送回给您。”
季文堂走后,陆均尧在堂上木椅坐了许久。堂屋灯火明亮,照得桌上匣枪把子锃亮,陆均尧的目光落在上头,垂眸,把枪抓在手上摩挲,这枪跟着他,有七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