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许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许勇紧扣城墙边缘的手指，终于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掰开、拉断！

那个年轻魁梧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坠入了城下那无边无际、如同张开巨口的深渊般的黄巾人潮之中！

“噗嗤！”“咔嚓！”

肉体被密集矛尖穿透、骨骼被无数脚掌踩踏碎裂的恐怖声音，瞬间被下方爆发的狂热欢呼所淹没！许勇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彻底淹没、撕碎！

“阿勇——！！！”许定趴在垛口上，眼睁睁看着堂弟消失在人潮中，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双眼赤红，状若疯魔，抓起身边的长矛，不顾一切地朝着城下疯狂捅刺，泪水混着血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

远处的许褚，也看到了许勇坠落的最后一幕。他狂吼一声，如同疯虎般将身前的敌人瞬间劈成数段！他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着，握刀的手因为极度用力而骨节爆响，青筋如同蚯蚓般在手臂上暴突。他没有流泪，但那原本就冰冷如野兽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深不见底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杀意！他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作了更加疯狂的杀戮，巨刀“虎痴”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统帅的抉择与煎熬**

张鼎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悲痛中抽离出来。他看到了许勇的惨死，看到了许定和许褚的悲愤欲绝，看到了沮授、华歆这些文臣在血泊中挣扎的惨状，更看到了自己麾下精锐的虎贲儿郎一个个倒下。

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城楼角落，背对着战场，取下头盔。这位以铁血刚毅着称的虎贲校尉，肩膀竟在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冷的头盔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那年轻亲兵队率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以及那迸溅上的、尚带余温的脑浆和血迹。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涌上喉头，他猛地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浊泪，无声地滑过他刚毅却布满尘土血污的脸颊。

但他只允许自己软弱了这片刻。

当他重新戴上头盔，转过身时，脸上所有的悲痛和脆弱都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冰冷决绝。他大步走到传令兵面前，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传令！所有伤兵，只要还能动，全部集中到后方，负责运送箭矢、砖石、滚木！拆！继续拆！靠近城墙的房屋，全部拆光！把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砖石都给我运上来！”

“通知沮掾属、华功曹，组织城内所有妇孺老弱，熬煮米汤、烧开水！再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布条，撕成绷带！”

“告诉典韦、许褚！他们的位置，一寸也不能退！告诉虎贲营的兄弟们…我们…没有退路！”

他的命令依旧冷酷，却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悲壮。他知道，邺城已经流干了血，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黄巾军的攻势依旧如同海啸般汹涌，看不到尽头。他只能用人命去填，用血肉去堵，用这摇摇欲坠的城墙，去赌那一丝渺茫的生机，或者…一个壮烈的终局。

他望向城外那无边无际、如同蝗虫般涌动的黄巾人潮，望向远处那面在血色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地公将军”张宝的大纛（dào，主帅的大旗），眼神冰冷如刀。他知道，那个手持昆吾剑遁走的“大贤良师”张角，他的阴影依旧笼罩着这片战场，驱动着这数十万走向毁灭的灵魂。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并非豪言壮语，而是邺城内外，所有生灵正在用生命书写的、残酷而真实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