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嗣掀帘引曹刿入帐时,正撞见这诡异场面。
年轻校尉明智地保持缄默,侧身让出身后之人:“禀公子,曹将军带到。”
项羽指节敲击案几三下,声如金铁相击,满室顷刻肃然。薛举卸甲后神色从容如沐春风,方杰却揉着青紫臂膀龇牙咧嘴,活似被主母责罚的仆僮。
曹刿环视帐内,目光扫过龙且虬结的臂肌、单雄信铁塔般的身形,最后停在项羽轮廓分明的下颚线。这位名震齐鲁的兵法家暗自心惊,满座虎狼竟无一人可敌。
“曹将军欲往何方高就?”项羽屈指弹开酒坛泥封,琥珀色液体注入陶碗,蒸腾的酒气模糊了他眉间戾色。
“败军之将愧称将军。”曹刿解下佩剑置于案头,“项少主不妨直言。”
青铜酒樽划过半空,稳稳落在曹刿面前。项羽拇指抹去溅出的酒渍:“三日前项鲁边境烽燧狼烟冲天,恰逢将军与鲁公闹市比剑的传闻……”
“既如此,何不打开天窗?”曹刿截断话头,指腹摩挲着陶碗缺口。
项羽猛然撑案起身,甲胄鳞片哗啦作响:“可愿随我饮马泗水?”
酒液泼洒在地,浸透夯土。龙且剑刃出鞘三寸,被项羽铁掌按回鞘中。年轻霸主瞳色暗沉:“将军当知覆水难收。”
“贵国总兵力不足十万,各地分兵驻守后,能动用七万伐鲁已是极限。”曹刿袖中滑出半片龟甲,“粮草仅支百日,军械半数未开刃,项少主当真要赌国运?”
青铜烛台爆出灯花,映得项羽侧脸明灭不定。良久,他拾起地上酒碗:“若我执意相邀?”
“某曾对鲁宫太庙立誓,此生不入曲阜。”曹刿拂去衣襟尘土转身欲行,帐外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倒是项少主该思量,如何让这杯酒酿成江河。”
“曹将军的志向当真要困守在这蕞尔小国?”项羽将青铜酒樽重重顿在案几上,玄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七尺青锋当扫六合,若肯与我共谋大业,这乱世便是你我棋枰!”
曹刿轻捻颌下短须,目光扫过帐中按剑而立的八名武士。
项王亲卫玄鸟纹战袍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显然方才经历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