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风尘仆仆的马车队伍终于抵达了平壤城外的唐军大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血腥和尘土混合的气息,远处城墙上,攻防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投石机巨石砸落的沉闷巨响,构成了一曲残酷的交响。
许敬宗刚下马车,立刻有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迎了上来。
寒暄几句后,官员指着西面火光冲天,烟尘弥漫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和无奈。
“许大掌柜请看,那边就是渊盖苏文在攻城,打了两天了,看着热闹,死人也不少,可就是打不下来!”
“啧,毕竟是他自己的都城,看来是舍不得下死手啊,这要换成咱们大唐的儿郎,一天,不,半日就给它拿下了!”
许敬宗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西城一带烟尘滚滚,人影在火光与烟幕中晃动,攻城器械的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他神色平静,既无官员的轻蔑,也无对战争的恐惧,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仿佛在看一幅寻常的市井画卷,随口道:“嗯,确实不易。”
“劳烦带路,许某需即刻觐见陛下。”
再次踏入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金顶御帐,许敬宗的心境与当年在秦王府当个边缘学士时已截然不同。
他步履沉稳,气度从容,对着御座之上的李世民,依礼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平和。
“竹叶轩大掌柜许敬宗,奉东家柳叶之命,前来觐见陛下。”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许敬宗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人,依稀还有当年那个“许学士”的轮廓,但气质已判若云泥。
曾经那份在权力夹缝中求生存的谨小慎微、甚至偶尔流露的猥琐算计,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沉稳自信,眉宇间带着久掌大权,经手巨万财富所养成的从容气度。
一身剪裁得体的锦袍,用料考究却不张扬,衬得他身姿挺拔。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需要看人脸色、在朝堂上籍籍无名的旧臣?
分明是一个执掌商业帝国一方疆域、能与朝廷重臣平起平坐的巨擘。
“敬宗...平身吧。”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抬手虚扶。
“多日不见,卿...气度更胜往昔了。”
这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观感。
竹叶轩这个大熔炉,把一块曾被朝廷忽视的璞玉,淬炼成了真正的美器。
“陛下谬赞。”
许敬宗直起身,不卑不亢。
“全赖陛下洪福,大东家信任,以及竹叶轩诸位同仁协力,敬宗方能略尽绵薄。”
“不必过谦。”
李世民摆摆手,语气和缓了些。
“青竹和檀儿...在辽东可还安好?身体如何?”
作为长辈,这是他此刻最真切的关心。
“回陛下,公主殿下与二夫人一切安好。”
许敬宗恭敬回答道:“东家照顾得极为精心,辽东分行也有专门的女医和仆妇伺候,何况还有孙道长坐镇,两位夫人气色红润,胎象平稳,陛下无需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