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孟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垦荒令,光秃秃的山丘如同被剃度的和尚,裸露着青灰色的头皮。

在这位刺史看来,粮食就是太平,至于林峰警告的“竭泽而渔”,不过是不懂农事的书生之见。

十八师分到的山地贫瘠得像老妇干瘪的乳房,可那些家眷却欢喜得如同得了聚宝盆。

天不亮就能听见锄头撞击石头的叮当声,林峰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山坡上蚂蚁般忙碌的身影。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与这片不毛之地搏斗。挖石填土、肩挑背扛,甚至用人代替耕牛。

“主将...”一个满头汗珠的小童怯生生地仰着脸,“我爹想借铁锨...”

这已是今日第三个来借农具的。林峰木然指了指墙上的钥匙串,孩子熟练地取下钥匙,不一会儿就抱着三把铁锨摇摇晃晃往山上跑,那铁锨本是用来疏浚河道的所制。

“蠢货!”林峰对着空荡荡的军营咒骂,“库房里躺着三千贯,够买下整座山的收成!”他踢翻脚边的马扎,“现在倒好,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人完全不懂轻重缓急。烧砖建房、腌制蚕茧,哪件不比刨石头重要?

林峰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精明的、愚钝的、吝啬的、贪财的,怎么一沾上土地,全都像中了邪似的。

刘十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就一瘸一拐地上山开荒去了,如今军营里只剩他一个活人,如果那个躺在树荫下打呼噜的伙夫和那条同样在打盹的狗不算的话。

也不怪他们,就连林家大伯母都发话了,农忙时节,狗子、熊大这些壮劳力就该回家干活,整个蜀都城都在抢人手,谁家会放着劳力不用?

雨季过后,河面上腾起一片蜉蝣。这些朝生暮死的小东西,正疯狂地在夕阳下交配。水面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尸体,活着的却还在拼命扑腾。

林峰正望着这生命奇观出神,突然,“主将”!

一张花花绿绿的脸猛地凑到眼前,吓得林峰一拳就抡了过去。

“是小的啊“!”罗谷捂着乌青的眼眶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