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蛇蜕迷踪
阿朵的赤脚踩在岩三家的竹楼板上,月光从木缝间漏成银线,映得脚边那堆蛇蜕泛着青灰。她蹲下身,指尖抚过蛇皮内侧的血色斑点——不是岩三的暗红,而是某种更浅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赭红,像被山外的化学药剂浸染过。
竹楼角落传来老鼠窜动的声响,她忽然僵住。三天前岩三背篓里的断枝上,缠着的正是这片蛇皮,当时她在树皮裂缝里发现了半粒不属于古寨的药片,菱形截面刻着“GRE”三个字母。此刻蛇皮边缘的焦痕,和第一章里被老魔巴烧毁的符文缺口完全吻合。
身后的木板“吱呀”轻响。阿朵猛地转身,看见门缝里探进半截裹着兽皮的手臂,指尖戴着蛇形青铜指套,正无声地朝她勾动。少女的瞳孔骤缩——这是拉祜族传说中“猎神使者”的装扮,却比记载中多了道机械齿轮的反光。
她抓起芦笙砸向窗口,转身就往神林跑。夜枭在头顶发出磔磔怪笑,腐叶下的捕兽夹突然弹出,险险擦过脚踝。阿朵记得父亲曾说过,神林里的“山神陷阱”会保护虔诚者,却会惩罚心怀不轨之人——可此刻追来的脚步声,分明踩中了三处置死地,却依然逼近。
“嘶——”密林深处传来蛇笛的嗡鸣,是老魔巴用来召唤竹叶青的调子。阿朵突然想起上个月帮娜依采药时,曾在她药箱里见过支金属蛇笛,笛身上刻着和指套相同的齿轮纹。她拐进片野茶林,千年古茶树的枝干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极了《牡帕密帕》里描绘的“茶魂巨蟒”。
追猎者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阿朵摸到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娜依给的“蛇药”——其实是用辣木籽和酒精泡制的驱蛇剂,此刻却散发出诡异的甜香。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气味和岩三尸体上的苦杏仁味毒药,都来自同一种基底溶剂。
一支弩箭擦着头皮飞过,箭头泛着蓝汪汪的毒光。阿朵滚进腐叶堆,触到藏在落叶下的竹弩扳机——这是拉祜猎人对付黑熊的陷阱,触发后会有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出。她咬住芦笙吹孔,吹出《逃生调》里“左三右二”的节奏,弩箭应声射向斜上方的树冠。
“砰”的树枝断裂声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阿朵爬起来,看见追猎者的兽皮斗篷被弩箭钉在树上,露出里面的白色实验服,胸口印着“GREEN-GENE”的logo。她扯下对方的蛇形面具,面具下的脸让她猛地倒退半步——竟是三天前还在帮村民治头痛的外地药材商,脖子上戴着和娜依同款的银镯。
更惊人的是,男人手腕内侧有片茶树状的青色文身,和岩三尸体上的皮肤斑纹完全一致。阿朵想起娜依说过,那是“白菊花”毒药发作时的特征,可眼前的男人分明还活着。她摸向对方口袋,掏出个金属试管,里面装着半管淡绿色液体,摇晃时能看见细小的菌丝在游动,像极了诊所显微镜里的画面。
神林深处传来犬吠,是扎倮设置的信号。阿朵抓起蛇皮和试管,正要离开,脚下的土地突然下陷。她掉进个半人深的土坑,坑壁上凿着整齐的梯状凹痕,显然不是天然形成。月光照亮坑底,她倒吸一口凉气——七具风干的尸体呈环形排列,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嵌着片蛇鳞,鳞面上刻着和岩三案相同的“厄萨符文”。
其中一具尸体的颈后,纹着和扎倮相同的残缺葫芦图腾。阿朵认出那是二十年前突然消失的猎人木洛,也就是扎倮的父亲。她颤抖着摸向尸体掌心,那里紧紧攥着片蛇蜕,蛇皮内侧用拉祜文刻着:“他们在挖祖先的骨头”。
当扎倮顺着弩箭痕迹找到陷阱时,看见阿朵正坐在坑边,怀里抱着片带血的蛇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后。他接过试管对着月光观察,液体里的菌丝突然聚合成箭头形状,指向神林更深处——那里传来挖掘机的轰鸣,和老魔巴念诵《安魂经》的声音诡异地重叠。
“小心!”阿朵突然扑过来,将他撞进旁边的灌木丛。一支弩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在树干上嗡嗡颤动。扎倮这才发现,阿朵刚才坐的地方,泥土里埋着三枚呈品字形排列的弩箭,正是拉祜猎人俗称的“三叠杀”,专门用来对付群居野兽。
“你怎么知道陷阱位置?”他摸着灌木丛里的引导藤——这是只有拉祜族猎人才能识别的“安全藤”,叶片会指向无陷阱的路径。阿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模仿他掏出警徽的动作,嘴角扬起个苦涩的笑。
两人在密林中穿梭时,扎倮忽然想起父亲失踪前,曾教过他一套“蛇行步法”,专门用来躲避神林陷阱。此刻阿朵的步伐,竟和记忆中父亲的动作分毫不差。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蛇皮,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显然含有某种化学发光剂——这绝不是拉祜族传统巫术能有的东西。
当他们回到岩三家时,娜依正站在火塘边,手里握着支注射器,针尖还滴着和试管里相同的绿色液体。她看着阿朵怀里的蛇皮,突然轻笑出声:“聪明的小哑巴,可惜你不知道,这种‘蛇鳞蛊’其实是纳米机器人,能模仿古茶树的防御机制。”她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的茶树状斑纹,“就像这样,慢慢吃掉背叛者的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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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朵突然举起芦笙,吹出《诅咒调》里最尖锐的段落。娜依的脸色一变,踉跄后退——那是老魔巴用来驱赶恶灵的调子,却意外触发了她体内纳米机器人的排斥反应。扎倮趁机夺下注射器,发现标签上写着“GREEN-GENE-007”,和他在省厅查到的跨国公司非法实验编号完全一致。
“你父亲的尸体,就在神林最深处的实验室。”娜依擦着嘴角的血迹,眼神突然变得疯狂,“二十年前他发现了古茶树的抗癌基因,所以他们杀了他,还把罪名扣在‘猎神诅咒’头上!”她指向阿朵怀里的蛇皮,“现在他们要夺走整个神林,而你的好魔巴爷爷,早就把你们的祖先卖给了这些魔鬼!”
山风掀起竹楼的布帘,老魔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骨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地上的蛇皮和试管,浑浊的眼球里泛起泪光:“木洛是我的亲儿子,当年他就是带着这片蛇皮来向我求救……”他掀开衣襟,胸口纹着完整的葫芦图腾,和扎倮颈后的残缺部分严丝合缝,“厄萨神说,要守护茶树,就得让自己的血脉永远留在神林。”
阿朵突然指着老魔巴的袖口,那里露出半截和追猎者相同的实验服。扎倮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凶案后,老魔巴总能精准地“销毁”关键证据——他既是古寨的守护者,也是跨国公司最早的合作者,用诅咒的表象掩盖基因掠夺的真相。
神林深处的挖掘机声突然停止,接着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倒在地上。阿朵抓起芦笙冲出门,在月光下跳起了《警示调》,裙摆上的葫芦银饰碰撞出急促的节奏——那是拉祜族用来警告兽群入侵的信号,此刻却更像在为某个古老灵魂的死亡,奏响最后的安魂曲。
第三章:蛇蜕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