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崖山,山海归去。
又高又急的潮头冲打着崖岸,无尽的洪浪像霜雪于混沌中滚动。
再抬头时,南海一望无涯。
崖头站着一人目览十方海域,身着红衣,行云带雨。
“来了?”
“嗯。”路堪言面无表情,海风吹乱了他的青丝,恍惚了眼。
眼前之人蓦地转身,是笑红罗,弱水阁阁主。
“我说路爷,你真打算救他们啊?那可是整整十万多条性命啊?要是引起天道反噬,你落得个死无全尸,我是真不敢想象你那宝贝师尊会疯成什么样。”
路堪言闻言一顿,“我不会出事,顾谅也不会。”
笑红罗挑了挑眉,“你怎么好像每次都能这么淡定,七大宗门的人连个头都没冒出来,你也敢去以命赌命?”
“不赌。”
“什么?”
“不赌命。”
我要击穿此番宿命。
长剑出鞘,路堪言握住剑身割滑至剑尖,鲜血随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
他微微蹙眉。
好疼。
路堪言转头恹恹道,“去拦住他们,我弄好了就来找你。”
笑红罗莫名看了看他,惊疑问道,“你知道他们会跟来?”
路堪言不曾抬头,“顾谅到哪了?”
笑红罗撇撇嘴,真心没话调侃,“秦岭,穿过嵇州,只需三个时辰就能把你抓回去。”
“崔来英他们呢。”
“他们慢了些,不过跟在你后边的那个小姑娘倒挺有意思的,我绕了好几圈才甩掉她。”笑红罗说着又默默给他递了张锦帕。
路堪言接过来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口中念了几句笑红罗听不懂的咒语。
地上的鲜血被一股力量瞬间升至眼前,逐渐裂变。
路堪言指尖一点,血珠变成了无数红线缠绕整座崖山,最后幻化成影,用肉眼根本看不真切。
笑红罗早已离开。
路堪言备好了万全之策,以很狭隘的目光望向此山此海。
他向来自伤,顾谅身子孱弱以来,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于他而言总如梦幻。
悲多欢少,大抵如此。
放在一侧的手颤了颤。
“顾谅,我手好疼。”
他轻声委屈,可现在除了四周乌拉乌拉的风,再没人把他抱进怀里温柔地哄。
“很疼……”路堪言又低语呢喃一声。
还好此间无人听见,他才得以诉说出来。
长安独客,又见西风。
路堪言知道心魔拦不住顾谅,也没打算不带着顾谅。
心魔自以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截然不知路堪言其实早就将其看透。
只是有些事怕来不及做,因而路堪言要先走一步。
顾谅看不见也听不见,心魔在他面前简直乖得不可方物。
毕竟这人捏死他这只心魔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是心魔被他吊起来甩过去甩过来且丝毫挣脱不掉才意识到的。
他原以为顾谅耳目皆失就容易拿捏,谁成想他比路堪言那厮还要难缠。
心魔只能选择忍辱负重,反正在路上不管他怎么骂人家,人家也听不见啊。
“慢着。”
心魔脚步顿住,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弱水阁阁主蒙着面像个江洋大盗一样准备吓唬他们。
顾谅玉立在侧,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便问了句,“怎么不走?”
心魔摊了摊手。
顾谅虽然极度不愿让自己跟除阿崽以外的人触碰,但如今只能拉住心魔的衣角,伸手过去。
心魔写道。
他找人拦你。
“是谁。”
弱水阁。
“……”顾谅一怔,阿崽认识笑红罗?
什么时候认识的?
笑红罗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怎么就如此简单地被那只心魔给识破了?
顾谅上前,不急不躁,“传闻弱水阁阁主是隐世宗门之人,如今却与吾妻相——”
一人如风般奔过来将他紧抱,闻到熟悉的滋味顾谅的心口剧烈抖痛了一下。
瞬间乱了呼吸。
“阿崽,你——!”
不过三日未见,路堪言却觉得顾谅一下子瘦了许多。
怪我。
“阿崽等——”
“等一下我——”顾谅想要退,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顾谅这几日本就精神紧绷,这样一闹一下子失了力跌进了他怀里。
路堪言一手搂着腰,一手掌住顾谅的后脑勺偏着头再次不言不语吻了过去。
顾谅在他怀里挣扎得厉害,他意识到阿崽按着自己亲是想逃避什么。
突然喉头一哽,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任他怎么闹,怎么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