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雪山地宫里。
烛火殿堂下,九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噤若寒蝉,额头上也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堂上分别坐着三个人,中间的那人看上去年纪很小,神态上瞧着感觉有些痴傻。
这三人当中的任意一位都能在弹指一挥间以压倒性的力量完完全全湮灭此间万物。
少年生得极为精致,身上佩戴的玉石珍珠琳琅满目,灿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温风梳柳色。
他抱着一个破布娃娃,在怀里哄啊哄。
左侧是位鹤发金眸的男人,他年轻俊美,但眼中藏着的那些沧桑往事却预示着只有他的容颜是年轻的。
右侧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容颜宛若姑射神人,所谓是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昭人寒。
须发一时,突然间少年转头看向左边的男人,很急切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师尊?”
男人摸摸他的小脸,笑说,“快了,只要把他们都杀死,我们就能见到言言的师尊了。”
闻言女人也收起冷眼,转头怜爱地看着少年,温柔道,“言言乖,我们等了那么久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困了,他很乖,刚刚浮躁的情绪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有点困。
见他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男人知道他累了,便吩咐着让人带他下去歇着。
少年走后,那红衣女子站起来,“柏舟,你真的不打算收手吗?”
被她称作柏舟的鹤发男人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简兮,我停不下来了……”
简兮伸出一只空手,手上骤然显出一叠厚重的纸封,上面写着“神明档案”四个大字。
“当年若不是沈御然无视神明法度,无尽神域也不会消失,言言的父母也不会去替他顶罪,君终更不会因为他惨死其中,沈御然啊沈御然,干嘛不一直爱钱呢,爱钱多好,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来摆平……”
简兮似乎陷进旧忆,出不来也放不下。
柏舟拿起那一叠厚重的纸,笑了笑,随即朝着这大殿挥手一撒,漫天的纸张纷飞又飘飘下落。
他缓缓走进为自己下的纸雨里,泛黄的纸片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渐渐消失。
柏舟回眸,恰好眼前划落一张黄纸。
“杀的人再多他也回不来,也碍不着我多杀些,就算被人利用,也是我自己甘愿。”
他头也不回地走后,殿堂上的几位黑衣人起身维持着行礼的动作缓缓后退,紧随柏舟而去。
简兮独自在这大殿上愣了愣,接住了最后一张与沈御然有关的黄纸。
上面有些早已干涸的零星泪痕,简习摇了摇头,一句叹息过千春。
“柏舟啊,这些东西你藏了亿亿万万乃至于无数个轮回,今朝就这样轻易捻灭,想回来找又找不到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急得哭出来……”
简兮眯了眯眼,踏步向前的同时,将手里的黄纸再次抛向空中,脚步不曾因此有片刻停留。
黄纸落在宫殿角落,却没有如之前的纸片那般消去。
只是藏起来,再藏起来。
柏舟是光明之神,掌管世间所有光明。
简兮是风雨之神,虽是风雨之名,可世间风雨雷电皆听她令。
他们口中的君终是刚刚那位少年的师尊,君终是前任暗之神。
沈御然为前任轮回神,而那个痴傻的少年便是聚集了这几位神明力量的死亡之神,余言。
柏舟知道,他们被此间的老天道所利用。
可那又如何,这个世间是沈御然消失前最后留存的地方。
他就算是杀光了这里的人,也抵不过沈御然对无尽神域做得那些疯癫之事!
因神而羽化的事物是不能轮回转世的。
他们想要的也不过是回到故土。
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能将所有的世外神明引来此处引爆无尽洪荒,造成世间空寂无神。
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重置。
而要将那些神明引来此处,首先就要引开此世间三十三重天上的那群神官。
他们安插了无数暗线在其中几番周折。
世间百难,他们只是添了一难而已。
终时归葬万事万物,天道轮转,日月颠倒。
光阴就会回到初时。
而此间的老天道必然也能重新见到他的儿子。
天道是不受光阴影响的。
可他们这般筹谋了不知多少年的算计却在之后的几年里被一个叫顾谅的凡人破釜沉舟般的赫然瓦解。
他甚至都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闻人家,薛家,楚家,新生的三大家族一一遭人暗算,损失惨重。
顾谅和路堪言回到家的时候,岐不要和辛逐也同时被段崔二人带了回来。
历经了一年常人无法想象的困苦,他们四人两两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特殊的情感。
如今就算晏无伤想尽办法联系三十三重天也联系不上。
见他们心焦如焚,庄相翳准备在四下无人时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