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传来九道锁链断裂声。
赵佶站在往生阶尽头,望着下方九根盘龙柱围成的祭坛。婴儿啼哭穿透三百年时光,在他胸口的龙形胎记上撕开灼痛。柳七突然按住他执剑的手:"陛下可曾想过,为何哲宗皇帝临终前要立端王为帝?"
吐蕃少女的骨笛声骤然尖锐。西夏僧手中降魔杵迸出血光,杵头雕刻的欢喜佛竟流下两行血泪。赵佶指尖刚触及青铜匣,整座祭坛突然下沉三尺,穹顶星图流转,二十八宿中的角木蛟亮如白昼。
"小心巽位!"柳七暴喝。盘龙柱上的螭吻石雕突然张口,喷出浓绿毒雾。赵佶旋身挥袖,袈裟在真气鼓荡下展开丈许方圆,将毒雾尽数兜住——这招"铁袖功"看似少林绝技,实则融入了瘦金体"横鳞竖勒"的笔意。
吐蕃少女赤足踏在毒雾之上,脚踝金铃叮当作响。她手中骨笛化作三尺青锋,剑身浮现密宗梵文:"释迦掷象功?陛下偷学少林武功的模样,倒像在宣和画院临摹前朝字帖。"
赵佶瞳孔微缩。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在瑶华宫偏殿确实见过这招——母妃的梳妆匣底层藏着卷《少林易筋经》,扉页朱批"陈氏亲鉴"。此刻想来,那些娟秀批注的笔锋走势,竟与柳七胸口的二十八宿图如出一辙!
青铜匣突然自动开启。没有预料中的玉玺金光,只有半幅焦黄的《韩熙载夜宴图》残卷。赵佶展开画轴,瞳孔骤然收缩——画中抚琴歌姬的耳后,赫然点着与陈贵妃一模一样的胭脂痣!
"好一招偷天换日。"柳七突然夺过画轴掷向半空。西夏僧的降魔杵击中画轴,却见夜宴图上的烛火突然跃出纸面,将杵头镶嵌的舍利子烧成灰烬。赵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味,这分明是父皇哲宗御书房独有的"龙脑墨"!
吐蕃少女突然扯断脖颈璎珞,一百零八颗天珠落地成阵。赵佶足尖刚离地,方才站立处已窜出九条碧眼白蛇,蛇身缠着刻满契丹咒文的青铜链。他并指如剑,在链身上刻下"崇宁通宝"四字,钱文入铁三分,竟引得白蛇互相撕咬。
"陛下以瘦金体破我摄魂术,可还认得这个?"少女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玦。赵佶如遭雷击,这分明是当年他赐给李师师的定情信物!玉玦缺口处渗出黑血,渐渐凝成"艮岳"二字——那是他耗费十年修建的皇家园林。
柳七突然大笑:"好个一箭三雕!既用玉玦乱帝王心,又以血咒毁大宋龙脉,最后还能用艮岳风水局反噬陛下。"他摘下腰间葫芦猛灌一口,喷出的酒箭在玉玦表面凝成冰晶,"可惜你算漏了瑶华宫的梅花阵。"
冰晶折射的微光里,赵佶看见玉玦内部刻着行小字:"绍圣三年腊月,陈氏埋骨处"。他猛然想起昨夜在显通寺佛龛后发现的暗道,青砖缝隙里确实夹杂着干枯的梅花瓣。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九根盘龙柱同时喷涌血泉,将穹顶星图染成赤色。西夏僧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流入降魔杵的凹槽:"当年达摩一苇渡江,带来的岂止是禅宗经典?"杵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秦篆,竟是《史记》中失传的"始皇赶山篇"!
赵佶袖中半块虎符突然发烫。他本能地施展"踏雪无痕"轻功跃上祭坛,却见悬浮的婴儿化作青烟,原地留下枚滴血的龙鳞。柳七突然扯开衣襟,胸口二十八宿图青光暴涨,将龙鳞吸入角木蛟星位。
"原来如此!"吐蕃少女尖啸着扑向柳七,"你才是陈贵妃留下的..."话音未落,西夏僧的降魔杵已贯穿她胸口。鲜血喷溅在盘龙柱上,竟然激活了柱身暗藏的机括——九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末端拴着具刻满西夏文的玄铁棺!
赵佶挥剑斩向锁链,剑锋却被棺椁散发的寒气凝住。他认出这是北海玄冰铁,唯有大内藏剑阁的"湛卢"能破。电光火石间,柳七突然将葫芦砸向棺盖,葫芦中飞出的不是酒液,而是三百六十枚淬毒铜钱!
"叮叮叮——"
铜钱在棺面拼出先天八卦阵,毒液腐蚀出北斗七星图。玄铁棺轰然开启,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二十年前瑶华宫大火的灼热气浪。赵佶在热浪中看见个模糊身影——凤冠女子怀抱婴儿,正将半块玉玺塞入武当掌门手中。
"母妃!"赵佶伸手欲抓,热浪突然化作实体。柳七拽着他暴退三丈,原先站立处的地砖已熔成琉璃。玄铁棺中缓缓升起把青铜剑,剑柄镶嵌的夜明珠里,赫然封着陈贵妃的一缕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