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门开启的那一刻,整座人格剧场仿佛被一汪更古老的潮息轻轻推开。环台的龙纹逐点熄灭,玄无月推着李乘风朝着他们新的目的地前进,很快就看到一个古拙的“渊”字在幽暗中发出深沉的光。
半渊髓。
它并不似宝玉,也非骨片,而是像一滴从洪荒深处缓缓升起的液态脊髓,黯金中带着极细的银线,正一点一点脱离碑影,悬浮到李乘风面前。
玄无月握住轮椅把手的指节慢慢收紧。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龙族古书记载的没有差错,那么渊髓与经络的衔接,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底排成清晰的步骤。可真到这一步,她的呼吸还是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准备好了吗?”,她压低声音。
李乘风抬眼,目色沉定,“嗯。”
半渊髓微颤,像是听懂了什么。下一瞬,它化作一缕缕细丝,从李乘风的脊柱尾端没入。冷意先至,如针,随后是灼热,如火。寒与热在经络里同时奔跑,一条条断裂的线路被填平,又被烧蚀,再被重新塑形。疼痛并不叫嚣,却带着一种逼人清醒的锋利。
玄无月站在他身后,她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细汗沁出,却连眉都未蹙一下。
“李乘风——”
“没事。”,他吐出两个字,短,稳。
地面微微震动。渊髓的最后一道细线落入双腿最深处,久不传讯的神经像被谁在黑夜里推醒。麻木、刺痛、热浪、清凉,四种感觉一齐涌来,又在下一息合成一个朴素的词,“存在”。
他缓缓抬起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发白,忽而松开。
玄无月几乎同时松开了手。
轮椅静了一瞬,仿佛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决定。紧接着,李乘风的膝弯极轻极轻地一动,先是像一粒尘埃被风吹起那么小的幅度,然后是第二次,更明确的发力,第三次,骨骼与肌肉发出细微的“咔嘣”声。
他站了起来。
不快,不猛。只是从阴影里把自己的身躯重新拾起,像把一件曾被战争折断的兵刃,正正当当地插回鞘中。
玄无月怔住了。她并不是会露出惊喜那种神色的人,此刻却真切地被某种情绪撞了一下。心口先是一空,随即温热涌来。她很想说一句“恭喜”,舌尖抵住腭,最终只化成了平淡的三个字,“站稳些。”
李乘风侧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极淡,却清晰,“好。”
渊字碑影轻敛,四周的光忽地变得温和。穹顶处,一束细长的光,如同谁从很远很远的神殿门扉递来的一道邀请,落在两人脚边,轻轻一引。
“走吧。”,玄无月握紧了剑,“你都可以自己站起来了,那就不需要我推了。”
……
同一时刻,圣光神殿。
青懿晟站在那扇洁白的门前。愿望从唇畔落下的刹那,这座收敛光芒的神殿终于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那不是人的叹息,更像是一座古老灯塔再度燃点时透出的满足。
“你这愿,也太简单。”,卢克斯笑意温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