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之行,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让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更急。狄仁杰深知,吴永德这条老狐狸已然受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遵照狄仁杰的安排,李元芳加强了对四海货栈等几处关键地点的监视,曾泰则通过州学一位不得志的老秀才,辗转打听那蓝色簿册的可能来历。如燕则将目标锁定在挖掘吴永德的升迁史及其背后的关系网。
狄仁杰自己,则依旧每日背着药箱,出现在聚贤场或其他市井之地,只是更加留意与漕运、仓储相关的闲谈碎语。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他拜访吴府后,医摊附近那几个若有若无的“闲汉”出现的频率更高了,目光也更为直接。他佯装不知,依旧从容诊病,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似有雨意。狄仁杰正准备收摊,一个穿着漕兵号衣、面色惶急的年轻汉子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先生!先生救命!”
“莫急,慢慢说。”狄仁杰示意他坐下。
那漕兵约莫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满是惊惧:“先生,我……我前几日在码头值夜,好像……好像撞见鬼了!”
聚贤场上人多口杂,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等活计的脚夫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狄仁杰不动声色:“哦?何种情形,细细说来。”
漕兵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那夜是我巡更,走到三号仓廪那边,就是去年进水最严重的那排旧仓……忽然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我以为是耗子,就提灯过去看,结果……结果好像看到个白影一闪,就不见了!还闻到一股……一股怪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又带着点腥气!”
三号仓廪?去年进水?怪味?狄仁杰心中勐地一跳,这与他之前在黑水荡砖窑闻到的气味,以及陈留主簿案、漕粮账目的线索隐隐关联。
“你可看清那白影是何物?”狄仁杰追问。
“没……没看清,”漕兵摇头,心有余季,“就一晃过去了,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灯差点掉了。后来我叫了同伴一起进去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是……可是地上有些湿脚印,还有……还有这个!”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沾着泥污的碎布片,颜色灰白,质地粗糙。
狄仁杰接过碎布片,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除了泥污和河水腥气,果然也夹杂着一丝极微弱的、类似桐油燃烧后的焦糊味。
“此事你可曾上报?”
“我……我不敢!”漕兵脸色发白,“我们队正说了,近来不太平,让少管闲事,尤其别提那些神神鬼鬼的,免得惹麻烦。可我这心里实在害怕,连着几晚都睡不踏实,听说先生您医术好,人也和善,这才……这才来求个安神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