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天亮时分才渐渐停住。窗外的云阳县城从雨幕中显现出来,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初升的日光,江面上雾气氤氲,码头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耗子天没亮就醒了,或者说他就没怎么睡踏实,眼袋浮肿,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水生的状况依旧没有明显好转,高烧退下去一些,但人还是昏迷不醒,医生说这是身体机能极度衰竭后的自我保护,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自身的意志和接下来的用药了。
“妈的,这都过了快十二个钟头了,人呢?”耗子第无数次看向窗外,嘴里嘟囔着。
我心里也急,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但面上还得稳住。“黄海这种人,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二十四小时,就不会等到二十五小时。等着吧。”
话虽如此,每一次病房外的脚步声,都让我们的心揪一下。来的不是护士就是医生,或者别的病人家属,那期待一次次落空的感觉,像是在受刑。
快到中午时,我和耗子轮流去医院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几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囫囵吞下,味同嚼蜡。回到病房,刚推开门,我和耗子都愣住了。
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水生,还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土气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我们,弯腰站在水生的病床前,似乎在观察水生的脸色。他身材不高,略显瘦削,脚下放着一个半旧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你谁啊?!”耗子一个箭步冲上去,语气充满了警惕。
那人闻声直起身,转了过来。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常年在户外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五官普通,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唯一特别的是他那双眼睛,不大,却异常沉静,看人的时候,像是两口古井,波澜不惊。
他看了看耗子,又看了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官话问道:“哪个是陈默?”
“我是。”我上前一步,挡在耗子和水生之间,打量着他,“你是?”
“黄老板叫我来的。”他言简意赅,弯腰提起了那个帆布包,动作看起来并不费力,但那包落在地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显示分量不轻。“钱在这里,你们点一下。”
他说着,把帆布包放在旁边的空病床上,拉开了拉链。
我和耗子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包里不是一沓沓整齐的百元大钞,而是各种面额都有的纸币,五十的、十块的,甚至还有几张五块的,捆扎得整整齐齐,将整个包塞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