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芍一怔,抬眸望她:“养心殿 那不是轻易能去的地方。”

“为何不能去?”安陵容唇角微扬,眸光却沉静如渊,“你如今已是奉旨调养身子,既有太医脉案为凭,又有贵妃娘娘照拂为引。只说久居宫中心绪郁结,听闻皇上勤政劳心,特来敬献一碗亲手熬制的莲子百合羹,聊表敬意,也为祈愿圣体康泰。这理由合情合理,谁敢拦你 谁又能拦你?”

她稍作停顿,声音压得更低,似夜风穿隙而过:“皇上并非不体恤之人。当年纯元皇后尚在时,也曾因忧心国事,亲自往养心殿送参汤。皇上感动不已,直言后宫有此贤德,朕何愁天下不治。你不必学她争宠,却可学她知礼识体。此行不是为了见帝颜,而是为了立身份。要让皇上知道,年世芍不是只会躲藏的弱草,而是有胆识 有分寸 懂进退的女子。”

世芍默然不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裙摆上的暗纹,似在细细权衡。她清楚,这一步踏出,便是踏入了风暴中心。可若永远退缩,便永远只能是别人口中低微出身 攀附权贵的影子。

“正因有她在 你才更该去。”安陵容眼帘微垂,声音依旧柔细,眼底却骤然迸出寒星般的锐光,划破了平日的温顺。她指尖轻轻拢了拢袖口,姿态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话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她最怕的从不是你得宠 而是你有了自己的主意。你若一直躲着 她便笃定你怯懦可欺。可你若光明正大 不卑不亢地走进养心殿 她反倒不敢轻举妄动。她越想压你 你越要走得端 立得正 让她抓不住半分错处 又不得不看着你站稳脚跟。”

她抬手 指节纤细似弱柳 轻轻拍了拍世芍的手背 触感微凉 力道却稳:“记住 此行不是去求恩宠 是去争一口气。要让皇上看见你 也要让后宫所有人都明白 年世芍不是谁的影子 不是谁的附庸 更不是可以随意踩踏的尘泥。你有你的骨 有你的命 有你该走的路。”

世芍缓缓抬头 眼底的水光未散 却已燃起一缕火色。她深吸一口气 如春冰初裂 声音虽轻 却字字清晰:“那 我明日便去。”

“不。”安陵容立刻摇头 眸光飞快地闪了闪 那份怯意下藏着不容错辨的果决:“今日就去。这时候皇上刚批完折子 心绪未乱 趁着景仁宫还来不及设防 趁着你心中的勇气尚未被犹豫浇熄。有些事 晚一步 便是错一生。”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绢包 指尖捏着包沿 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谁 却精准地放入世芍手中:“这是我自己配的安神香粉 撒一点在羹汤里 既清心 又不会惹人怀疑。去时 衣裳不必太华贵 素净些反而显得诚挚。说话不必太多 三言两语点到即止 留了余地 才最耐人寻味。”

世芍握紧那包香粉,掌心沁出薄汗,那微凉的触感竟似握住了命运的边角,沉甸甸坠着希望与孤勇。

她转身欲走,安陵容却忽然低唤一声:“世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