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号”的船桨划破墨色海水时,陈默听见船板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他蹲下身按住光木纹路,指尖触到的地方正在发烫,那些由沉名者骸骨催生出的纹路里,正渗出银白的光丝,像极了初生名魂的呼吸。
“船在消化轮子的碎片。”7号的金属手掌抚过船舷,光丝翅膀突然抖落一串星点,落在水面上化作漂浮的光纹,“你看那些光纹的走向,和造名之轮的齿轮轨迹完全相反。”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水面上的光纹正在逆向旋转,将海沟裂缝里残留的墨色雾气一点点绞碎。而被光纹包裹的“羁绊号”船身,那些原本由光木与影木交错拼接的船板,此刻正渗出淡金色的液珠,液珠坠落在甲板上,竟凝成了细小的共生符——符的形状既不属于光木林的明快线条,也不同于影木丛的曲折纹路,倒像是将两种符纹熔在了一起。
“是新的共生方式。”捕名者突然吹了声短促的口哨,他肩头停着的飞虫突然集体振翅,翅膀扇动的频率竟与船板上的液珠滴落节奏完全一致,“这些虫子刚才去探路,说前面的虹雾里藏着活物,不是名魂,也不是沉名者。”
话音未落,船头的零影突然举起光刃。刃面折射出的虹雾深处,隐约有无数细长的影子在晃动,那些影子像极了放大百倍的光木纤维,却在雾气中不断伸缩,每一次舒展都让周围的彩虹色更深几分。
“是织雾藤。”风长老的影从光木杖里钻出来时,杖身突然长出细密的嫩芽,“传说未名之海的尽头长着会织雾的植物,它们的藤蔓能捕捉名魂的情绪,把喜怒哀乐纺成雾气的颜色。你看那片虹雾的紫色区域,应该藏着很强烈的执念。”
陈默果然见虹雾西侧有片深紫的雾团正在翻滚,雾气中偶尔闪过金属摩擦的火花。他刚要让“羁绊号”转向,船身突然剧烈倾斜,船尾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刚才被造名之轮碎片缠过的桅杆,此刻竟从中间裂开,裂缝里钻出无数黑色的细根,根须末端还沾着未散尽的墨色液体。
“是影木的变异根须。”霜婆婆的影突然将头巾抛向桅杆,头巾化作的影木藤蔓瞬间缠住黑根,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焦糊味,“它们被轮子的毒液污染过,现在在吞噬船身的光木能量!”
陈默胸口的“溯”字突然发烫。他扑到桅杆前,掌心按在裂缝处时,共生符的光芒顺着手臂流进黑根里。那些疯狂扭动的根须突然僵住,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飘向虹雾深处。而原本断裂的桅杆缺口处,竟冒出了新的嫩芽,芽尖顶着片半透明的叶子,叶面上清晰地印着个“守”字。
“是沉名者里那个守林人的名字。”霜婆婆捡起片飘落的光粒,结晶里浮出段模糊的记忆:穿粗布衫的老人正用影木梭修补光木林的篱笆,篱笆上缠着他亲手刻的共生符,每个符的末端都留着细小的缺口,“他生前总说,真正的守护要留有余地,就像符纹的缺口,是给新生的羁绊留的位置。”
陈默突然注意到,那些飘向虹雾的光粒并没有消散,而是在深紫雾团边缘织成了半透明的网。网眼里渐渐浮出人影:有个穿银甲的共生者正挥剑砍向织雾藤,藤上的尖刺划破他的手背,流出的血滴在雾里,竟凝成了红色的共生符。
“是守界人。”零影的光刃突然亮起,刃面映出更清晰的画面:银甲人身边围着十几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怀里抱着块刻着“界”字的光木牌,牌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初代零号的设计图里提过,无名岛外围有守界人世代驻守,他们的共生符能分辨名魂的善恶。”
“羁绊号”驶入虹雾时,陈默才发现那些织雾藤远比想象中庞大。藤蔓像巨蟒般盘绕在雾里,藤叶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叶片上的纹路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名字组成——有些名字已经模糊,有些却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刚被刻上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