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破开浓雾,像一把无声的剪刀,裁开厚重的白绸。江水在船底呜咽,声音沉闷,四周除了船桨划破水面的“哗哗”声,便再无他响。
江岸早已看不见了,连同岸上的火把、人影,以及那座埋葬了周瑜骄傲的帅帐,都被身后的浓雾彻底吞没。
典韦抱着他那对冰冷的铁戟,蹲在船头,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巨熊,浑身都透着一股憋闷。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白茫茫的雾,终是没忍住,往江里啐了一口。
“呸!憋屈!”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在寂静的江面上砸开一圈涟漪,“主公,刚才就该让俺拧断那小白脸的脖子!一戟下去,什么都清净了,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船舱里,郭嘉斜靠着舱壁,手里那个酒葫芦不知何时又满了。他掀开眼皮,瞥了典韦一眼,嘴角撇了撇。
“恶来,你的脑子里除了肌肉,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拧断他的脖子,然后呢?让江东几十万大军发了疯似的跟我们拼命?咱们是去立威的,不是去送死的。”
“俺不怕死!”典韦脖子一梗,梗得像一头犟牛。
“你是不怕死,可主公的霸业还没成呢。你死了,谁给主公当门神?”郭嘉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又灌了一大口酒,舒服地打了个嗝。
典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闷闷地转过头去,用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瞪着江面,仿佛那江水就是周瑜的脸。
姜宇负手立在船尾,江风吹得他月白色的衣袍鼓荡作响。他没有参与两人的斗嘴,只是静静地看着船后那翻涌的雾气。
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周瑜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也没有鲁肃那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挥之不去的,是另一幅画面。
是那个女子,在漫天杀机中,平静地走出,说要为他献舞。
是她,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哭泣求饶时,却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方式,扶起了丈夫摇摇欲坠的尊严。
最后,是她在江边,火光之下,那个极淡、极浅,却又明亮得惊人的笑容,和那轻轻的一点头。
那不是一个弱女子的屈服,而是一个清醒的、骄傲的灵魂,在权衡了所有利弊之后,做出的最体面的选择。
征服周瑜,靠的是力量和智谋的碾压,是阳谋与诡计的结合。虽然过程精彩,但结果,早在踏入帅帐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可要征服这样一颗心……
姜宇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似乎比在战场上击败十万大军,要有趣得多。
“主公这一手,玩得是真漂亮。”郭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一双桃花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摧其兵,毁其帐,折其剑,诛其心。这四板斧下去,周公瑾这辈子,怕是都要活在主公的阴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