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旧时光还未散尽,清明后的晨雾刚漫过巷口的老槐树,百年茶馆“云来”的青砖门楼上便被喷上了猩红的“拆”字。
开发商的挖机是在凌晨三点开进巷子的。
开了二十年工程机械的老周蹲在驾驶舱里,握着操纵杆的手突然发颤——按理说这季的地基该干得发硬,可履带压上去时,地面竟像泡了水的糯米糕般软塌塌往下陷。“咔啦”一声脆响,挖机右履带卡进了石缝,机油管“呲”地迸出黑褐色液体,在青砖上洇出个扭曲的掌印。
“邪门!”副驾驶的小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我昨儿梦见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站在门楼上冲我笑,说’动我一砖,留你一滴血‘。”老周猛灌了口二锅头,酒气冲得眼眶发酸:“放屁!
现在是法治社会......“话音未落,挡风玻璃上”啪“地砸下块碎瓦,正对着他眉心的位置。
晨光爬上屋檐时,废墟里渗出了暗红液体。
住在隔壁的张婶拎着菜篮路过,蹲下身用枯枝拨了拨那摊水:“这哪是雨水?
倒像......“她突然噤声——液体里浮起枚铜钱,绿锈斑斑的”开元通宝“四个字,和她爷爷当年砌墙时说的”镇宅钱“分毫不差。
阿蛮是在正午时分路过的。
他背着竹编药篓,苗银脚铃在裤脚叮当作响,本已走过巷口,却又折了回来。
蹲下身时,青布裤脚沾了泥点,他用食指蘸起一滴暗红液体,凑到鼻尖轻嗅。
腐土味里裹着缕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像极了苗寨老祭师做法时焚烧的降真香。
“阿蛮哥?”卖豆浆的小丫头端着碗凑过来,“这水是不是有毒?”阿蛮没答话,从怀里摸出块巴掌大的青藤符纸——这是他阿公用苗岭百年野藤晒制的,专门镇得住地底下的陈年怨气。
符纸刚贴上墙根,边缘便腾起细烟,焦黑的痕迹像被无形的手抓过,渐渐显出三个模糊古篆:“伤骨者,必见血”。
“阿公说过,石匠的骨血渗进砖里,比符咒还灵。”当晚,阿蛮蹲在楚风家的竹椅上,银饰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那茶馆的梁木是老石匠临终前吐了口精气的,说’谁敢动我一砖,我就让他流一滴血‘。
他们不信,可石头信。“
楚风正给阳台上的绿萝浇水,闻言动作微顿。
水流在叶尖凝成水珠,倒映着他眼底极淡的金芒——破妄灵瞳已悄然开启一线,他能看见阿蛮掌心还残留着符纸焚烧后的焦味,混着股陈年老砖的土腥气。“所以?”他放下喷壶,倚着窗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