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山脉的南麓,广袤的草原在天穹之下铺展开去,本该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卷,此刻却弥漫着铁与血的味道。空气中飘荡着青草被踩踏碾碎后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还有昨日鏖战后未曾散尽的血腥。远处起伏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脊背,沉默地注视着脚下这片即将成为绞肉机的大地。
华夏联军巨大的营盘依山势而建,连绵不绝的营帐、拒马、壕沟层层叠叠,在夕阳残照下投射出森然的轮廓。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曹操(林风)站在巨大的木图前,如同一位立于复杂代码流前的架构师,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处标注的符号。他的手指划过阴山南麓一片特意标注的宽阔谷地——风吼原。
“此地,”曹操的声音平直清晰,不带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便是拓跋力微选择的决战之地。”
沮授微微颔首,手中的羽扇点着图上代表谷地入口的位置:“胡人已入瓮。风吼原形似口袋,两侧山地平缓,利于骑兵冲击,这正是拓跋所恃。他欲以此地形,发挥其铁骑冲击的绝对优势,一举击溃我联军主力。”这位河北首席谋士,此刻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然此瓮口,亦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火葬场!”
刘备(陈默)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他凝视着图上代表预设雷区的大片刺目红色符号,如同看到一片隐伏的死亡之网。“埋设如此之巨量的‘霹雳火’……一旦引爆,其威足以裂地崩山。公与先生,此计虽奇,然谷内地形复杂,山脚尚有溪流浅滩,万一雷区未能如预期覆盖其主力前锋,胡骑趁乱冲突近身……”
“玄德公所虑极是。”沮授捻须,沉稳回应,“故此,需有强军立于阵前,不动如山,方能确保胡虏主力尽数踏入雷区!此等重任……”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终定格在曹操身侧那位身披亮银重甲、按剑而立的猛将身上。
“妙才(夏侯渊)。”曹操的声音直接落下指令,没有一丝犹豫或询问,“汝率本部精兵,前出至风吼原入口三里处,据高坡列阵。此乃第一重闸门,务必承受住胡骑第一波、乃至第二波的冲击!敌军锐气未泄,绝不可退后半步!” 夏侯渊猛地抱拳,甲叶铿锵:“末将领命!人在阵在!”
“待其主力前锋尽数涌入,与妙才部胶着缠斗之际……”曹操的手指向图上更深的位置,“元让(夏侯惇)!”
“末将在!”夏侯惇上前一步,独目中精光暴射。
“汝率重甲步卒,携厚盾重弩,前插至风吼原中段,此地为第二重闸门。任务有三:其一,顶住胡骑后续冲击浪潮;其二,死死钉在此处,彻底阻断其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联系;其三,”曹操的声音陡然转冷,“待我军令一到,即刻向两侧山地收缩,留出中央通路!”
夏侯惇咧嘴一笑,狰狞的伤疤随之扭动:“诺!末将定叫胡狗有来无回!”
“好!”曹操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侍立的赵云,“子龙将军!”
“末将在!”赵云抱拳,声如金石。
“汝的白马义从,乃我军最锋利的尖刀。决战开启后,潜藏于风吼原西侧山坳之内。待敌主力陷入混乱,前军被阻、中军遭割裂、后军被‘霹雳火’覆盖之际……”曹操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插代表胡人中军的位置,“汝即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拓跋力微的中军大纛!此乃斩首一击!”
“必不辱命!”赵云眼中战意升腾。
“至于袁车骑麾下……”沮授接过了话头,目光投向袁绍(钱广进)身边的张合、高览,“儁乂(张合)、文谦(高览)二位将军,率河北劲旅,伏于风吼原东侧山麓密林之中。待西侧子龙部发起突击,胡人疲于应对之际,尔等自东侧斜插而入,目标——彻底分割、包抄其左翼,务求全歼!” 张合、高览肃然领命:“遵令!”
最后,曹操的目光落在了角落几位穿着特制皮甲、沉默寡言的人身上。他们是火器工兵营的统领。“所有预设雷区引信,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开花弹发射阵地,藏于两侧高地,射程必须覆盖整个雷区及后续胡兵密集区域。‘神火铳’方阵,置于中军第一线稍后,布设三重拒马为屏障,待胡骑冲至五十步内,听号令齐射!”
“遵命!引信已反复校验!阵地伪装完毕!铳手皆备足火药弹丸!”工兵统领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死亡打交道的冷静。
刘备看着曹操精准地调度着这支庞大而复杂的战争机器,每一道命令都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心中复杂难言。这场战争早已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火器的毁灭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他最终只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夏侯惇的肩膀:“元让,保重。将士们……皆要保重。” 夏侯惇一怔,看着刘备眼中深切的忧虑与悲悯,独目中闪过一丝波动,重重点头:“主公放心!”
翌日,风吼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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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朝阳并未带来暖意,反而将冰冷的铁甲映照得寒光刺目。夏侯渊本部八千精兵,已在预定的高坡上列成严整的方阵。大盾如山,长矛如林,强弩上弦,冰冷的杀气弥漫在清晨凛冽的空气中。士兵们紧握着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远处草原尽头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喧嚣的线条。
来了!
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初时隐隐约约,很快便汇成一片压抑的、令人心悸的轰鸣。草屑和尘土被无形的力量卷起,在空中形成一片浑浊的烟云。烟云之下,是无边无际涌动的黑色浪潮——拓跋力微的铁骑前锋!数万匹战马奔腾,数万柄弯刀高举,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带着践踏一切的威势,朝着夏侯渊的方阵倾泻而来!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恐怖的重量。
“稳住——!”夏侯渊的咆哮如同惊雷,压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屹立于阵前最高处,明亮的甲胄在朝阳下如同火炬,“弓弩手——准备!”
当胡骑前锋最凶悍的突骑进入强弩射程边缘的那一刻。
“三轮疾射——放!”夏侯渊的令旗狠狠劈下!
嗡——!
密集的黑色箭雨如同陡然升腾的死亡乌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扑向汹涌的敌潮!刹那间,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胡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冲在最前面的勇士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翻滚栽倒。但后续的浪潮毫无停滞,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更凶猛地扑上!
“再放!”夏侯渊的命令冰冷如铁。
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疯狂收割着生命。胡骑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但损失并未吓退这些草原上的狼群。短暂的混乱后,在头领们嗜血的咆哮声中,胡骑顶着箭雨,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凶悍的姿态,狠狠撞上了夏侯渊布置在最前方的盾墙!
“轰——!!!”
沉闷如巨锤擂鼓的撞击声响彻原野!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的大盾剧烈凹陷、碎裂!持盾的士兵口喷鲜血,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无数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凶狠地刺出,穿透马腹,刺穿骑士!战马的悲鸣、胡人的怒吼、汉军士兵的惨嚎瞬间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胡骑用生命撞开了前排的防线!后续的骑兵如同找到了缺口的洪水,疯狂涌入,挥舞着弯刀,与阵中的汉军短兵相接!
夏侯渊的方阵在承受着开战以来最残酷的考验!仿佛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士兵们结成一个个小型圆阵,浴血奋战。长矛折断就用环首刀劈砍,刀口砍卷了就用拳头、用牙齿!夏侯渊身先士卒,长刀翻飞,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身上精美的亮银甲早已沾满血污和碎肉。他如同礁石,死死钉在最前方,任凭惊涛骇浪冲击,岿然不退!他不断地嘶吼着,激励着士气,将己方阵亡士兵的遗体奋力踢开,重新填补战线缺口!高坡之下,尸骸枕藉,血流成河,形成了一道惨烈的血肉壁垒。
拓跋力微坐镇中军,巨大的苍狼大纛在风中猎猎招展。他凝视着前方陷入焦灼厮杀的战场,眉头紧锁。汉军的抵抗之顽强,远超他的预料。夏侯渊那支看似孤悬在前的部队,如同磐石,死死拖住了他最为精锐的前锋突骑,甚至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左谷蠡王!”拓跋力微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派两个千骑队,从西侧绕道,给我撕开汉军左翼!”
“是!”一名彪悍狼主领命而去。
很快,两个生力千骑队如同两股黑色的激流,绕过正面惨烈的绞杀场,试图冲击夏侯渊方阵相对薄弱的侧翼。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目标时,侧翼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齐鸣之声!密集的弩箭如同暴雨般泼洒而来!紧接着,一支早已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兵部队,如同钢铁丛林般从预设的隐蔽阵地中挺出,为首的将领正是刘备麾下大将陈到!他们沉默地推进,厚盾相连,长矛如林,稳稳挡住了胡骑的迂回!
“哼!果然有备!”拓跋力微眼中寒光一闪,却没有丝毫慌乱,“传令!中军压上!集中力量,给我推平夏侯渊!”
他身边传令的号角手立刻吹响了苍凉而浑厚的号角。鼓声也变得更加沉重密集!拓跋力微亲自率领的中军主力,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刀盾在前,长矛居中,弓骑压阵,阵列森严,气势逼人。这才是拓跋部最核心的力量!他们踏着前方同伴用血肉铺就的道路,带着碾压一切的决心,不断逼近!
战场的重心,被拓跋力微有意无意地,吸引向夏侯渊那一小片浴血奋战的高坡!
“时机已至!”中军望楼之上,曹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穿透弥漫的硝烟和血腥,精准地锁定了拓跋力微中军主力的推进位置。它们如同被血腥吸引的鲨鱼群,正一点点游入那片被标注为“地狱”的预设河谷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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