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总督行辕内,气氛并未因戚继光舰队的暂时胜利而轻松多少。沈沧澜听着郑经唾沫横飞地描述海上对峙的惊险一幕,眉头却始终微蹙。
“大哥,你是没看见,戚将军那叫一个稳!还有海老爷子,带着他那帮崽子们一出现,红毛鬼的脸都绿了!”郑经兴奋地比划着,“最后夹着尾巴跑了,痛快!”
海鬼张得意地嘬着旱烟袋,眯着眼:“哼,算他们识相!真动起手来,老子先把那最大个的船帆给他扯烂喽!”
戚继光却显得颇为冷静,他对沈沧澜拱手道:“总督,此次虽逼退西班牙人,但德雷克此人,观其行事,骄横跋扈,必不肯善罢甘休。我方示强,恐招致其更强力的反弹。”
沈沧澜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戚将军所虑,正是我忧心之处。我们亮出了肌肉,但也彻底暴露了扞卫海疆的决心。西班牙人若想继续其垄断野心,下一步,要么调集更多兵力硬碰硬,要么……便会寻找其他突破口。”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海图前,目光扫过南洋星罗棋布的岛屿和航道:“荷兰人……《明荷暂定事宜》签了不到一年,他们真会老老实实看着我们与西班牙人冲突而坐视不理吗?”
郑经闻言,收起笑容:“大哥的意思是,荷兰人可能会趁火打劫?”
“未必是明火执仗地劫掠。”沈沧澜沉声道,“但趁机扩大他们在旧港、在爪哇的影响力,挤压我们的商业空间,甚至暗中与西班牙人达成某种默契,瓜分利益,都并非不可能。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永恒。”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名亲卫匆匆入内,呈上一封来自旧港的密信。
沈沧澜展开一看,脸色微沉:“旧港急报。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旧港代表范德林登,近日频繁拜访巨港苏丹及其他几个土邦首领,提出以更低的价格提供火枪火炮,并愿意提供技师帮助训练军队。同时,他们开始暗中收购我们指定的几种紧俏货物,导致市价波动。”
“他娘的!这帮荷兰佬果然没安好心!”郑经骂道,“看咱们北边有事,海上也不太平,就想来挖墙脚!”
戚继光肃然道:“总督,此事需慎重。荷兰人若以军械拉拢土邦,恐动摇我们在南洋的根基。那些土邦首领,最是现实,若觉得荷兰人更能保障其安全,转向也并非不可能。”
“不仅如此,”沈沧澜将信放下,眼神锐利,“我怀疑,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之间,或许已有某种沟通。西班牙人在北面施压,荷兰人在南面挖角,这是典型的牵制与配合。”
海鬼张吐出一口浓烟,瓮声道:“那咱们怎么办?南北两边,总不能同时开打吧?”
“自然不能两线作战。”沈沧澜断然道,“我们的核心利益,在于商路畅通和税银稳定。眼下,北面的西班牙人是明火,南面的荷兰人是暗流。明火要防,暗流更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