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进来。”
片刻后,两个身影掀帘而入。李典一身玄甲,甲叶上还沾着草屑,想必是刚从营外的草地里巡查回来;于禁则穿着便袍,腰间束着玉带,袍角却沾着泥——他是个仔细人,查粮仓总要亲自踩着泥泞去看粮囤的底。
“主公。”两人单膝跪地,动作齐整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曹操指着地图上的阳渠水:“曼成,你带五千兵守东岸,营寨要扎在密林后,白日里不许冒烟,夜里不许点灯,只派暗哨盯着官道。”他又转向于禁,“文则,你带五千兵守西岸的吕梁山隘口,隘口两侧要埋上绊马索,再备些滚石檑木——太史慈若来,必走这里。”
李典抬头:“主公,要不要在官道上设些陷阱?”
“不必。”曹操摇头,烛火在他眼底烧,“咱们要让他觉得,粮道是块肥肉。”
于禁皱眉:“若太史慈不来呢?”
“他必会来。”郭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成大器派他来,就是为了断粮道。徐荣在彭城耗着,就是在等他得手。咱们要做的,是让他来得痛快,去得……难些。”
李典和于禁对视一眼,齐声应诺。掀帘离去时,帐外的风卷着寒意进来,吹得烛火猛地矮了一截,照得曹操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霜。
三日后的黎明,阳渠水畔的芦苇荡里,露水比星辰还亮。太史慈拨开身前的荻草,草叶上的露水顺着他的玄色软甲滑下去,在腰侧积成一小滩湿痕。
他背后的双戟用黑布裹着,却还是能看出月牙似的弧度——那是他用了十年的兵器,斩过黄巾的渠帅,挑过袁绍的偏将,刃口的寒光里,浸着几十斤血。
“将军,前面就是哨卡了。”副将压低声音,指着百米外的土坡。那里立着三座箭楼,黑黢黢的像三只蹲在地上的兽,楼上游动的人影,比芦苇荡里的鸟雀还警觉。
太史慈眯起眼。他昨夜带三千精骑摸到这里,躲在芦苇荡深处,听了一夜的动静。曹军的巡逻队半个时辰过一次,脚步声重得像砸夯,甲叶响得能惊起满荡的鸟——这是故意露破绽?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点血腥味。上次甘陵之战,他也是这样躲在树林里,等袁绍粮仓守军懈怠之后。那时的风比现在暖,火起时,粮草烧裂的噼啪声里,还混着袁兵的哭嚎。
“再探探。”太史慈对副将使个眼色。两个精骑猫着腰钻进更深的芦苇荡,像两条滑进水里的鱼。
日头爬到半空时,那两个精骑回来了,带回个消息:“将军,官道上有粮车过来了,前后各有三千步兵护卫,旗上是‘李’字。”
太史慈心里一动。李典?曹操派了个沉稳的来守粮道,倒像是故意告诉他“这里有粮”。他摸了摸背后的双戟,黑布下的刃口似乎在发烫。
“再等等。”他按住蠢蠢欲动的副将,“看看粮车走得快不快,护卫的队形有没有破绽。”
又过了一个时辰,粮车终于晃悠悠地进了阳渠水峡谷。领头的兵卒打着哈欠,护粮的步兵脚步拖沓,连盾牌都斜挎在肩上——倒像是支疲沓的队伍。
太史慈猛地抽出双戟,黑布落地的瞬间,刃口映着日头,亮得晃眼。“杀!”
三千精骑像从地里钻出来的,马蹄裹着麻布,踩在泥地上只发出闷闷的响,直到冲到粮车前十步,才被护粮兵发现。
“敌袭!”一声喊破了峡谷的寂静。护粮兵慌忙举盾,却被精骑的铁蹄撞得人仰马翻。太史慈一戟挑翻领头的小校,那小校的血溅在粮车的油布上,像开了朵暗红花。
“放火!”他大喊着,身后的士兵已举起火把。
就在火把要碰到油布的瞬间,两侧的山头上突然竖起无数旌旗,红得像燃起来的火。紧接着,滚石檑木带着风声砸下来,砸在粮车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不好!是陷阱!”太史慈心里一沉,双戟舞得像风车,挡开一块飞来的巨石。巨石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糊了他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