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傅游年的视线显得锐利深沉,“你刚才念台词的语气那样急着反驳,你想为自己辩解,你甚至觉得愤怒,是因为你在愤怒,不是何闻在愤怒,懂不懂?你一直自以为把情绪放进去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沿着错的路使劲往远走,意义是什么?”

叶惊蛰都跟着心脏跳了几跳,犹犹豫豫地开口,“傅老师……”

“你把表情控制好,至少有三条是因为你表情没收住NG的,”傅游年回头对叶惊蛰说,“眼部周围的肌肉,还有咬肌,不要那么用力,不是那种情绪大开大合的戏,要么一会儿自己到监视器这儿看看,上镜效果是什么样的。”

韩澄挥了下手让郁奚和叶惊蛰自己到旁边对一次戏再过来接着拍,然后回头对傅游年说:“你又要把人说哭了,不过比我念叨半小时效果也好。”

之前拍《春囚》的时候更是灾难,韩澄回想起来都捏一把冷汗,每个细节动作,台词里的每个字,都是一遍遍抠过来的,磨得那么细,演员心里都或多或少有情绪。

而且当时那个剧组的女主还是个中花,男主年纪小一些,但也是当红爱豆,不像叶惊蛰他们肯服管教,拍错了也不太愿意NG,毕竟在一个剧组待太久,损失了时间也就等于损失了钱。

但不得不说,最终成片的效果惊人的好,以至于韩澄惦记了这么多年,每次想起这部戏不能播出,心里的遗憾都拧成结。

后来再见到当年那两位主演,演技上都小有所成,聊起来都说从一个极严格的剧组里出去,再到那些管理松散、随便拍拍的剧组,自己都觉得不太能受得了,小半年养成的习惯和心理底线,是很难推翻的。

傅游年没说话,他也没怎么听到韩澄跟他说的话,他拿着杯子喝了口茶,看到郁奚在不远处跟叶惊蛰对台词,身形藏在宽松的校服底下,临近傍晚,凉风一吹,校服被吹得贴着后背,显得格外清瘦。

郁奚一直没回头看他。

“我觉得待会儿咱俩先这样来一遍,我往前走,你就跟着我的车嘛。”叶惊蛰和郁奚商量。

“好,”郁奚抬头看了一下现在的自然光,“时间应该赶得上,影子的长度合适。”

郁奚和叶惊蛰大概整理好思路,过去找导演。

“韩导、傅导,我和惊蛰再拍一遍试试。”郁奚说。

他俩又给导演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鞠躬道了歉,“对不起,今天耽误这么长时间。”

这一幕整整拍了三个半小时,NG十三次。

“没事,再试试吧。”韩澄倒是不忍心再说他们了。

场记打板,重新开拍。

“不……不是……我。”何闻低着头,他沉默地挨了纪嘉砸他的那一下,他语气急促了一瞬,却又缓和下去,过长的额发垂落,侧影瘦骨伶仃。

纪嘉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转身时眼眶通红,不管是谁干的,她哥哥都已经死了。

她扶起了倒在旁边的自行车。

夕阳照在旁边护城河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却没人有心思去看。

何闻拎着自己的旧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