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宫外广场西南角。
一名戴着深灰呢帽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之中,帽檐压低,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他嘴角含着一截烟丝,外表看似是个本地小贩,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只袖珍望远镜。
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法兰茜王国军事顾问团第七室探员——奥斯瓦尔·杜赫内,奉命潜入北境,观察大明此次阅兵。
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矮胖男人,时不时抬头看天、瞪眼评估坦克履带——
那是大英帝国的观察员杰斐逊·怀特。
还有一名身披披风、胸口藏着奥底利皇家鹰章的中年人,假扮成东正教神父,一直低声念诵,却不停做笔记。
三人分别来自殴洲三国的军事耳目系统,本不该同时出现在此。
可现在,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那一列开向朱由检的钢铁车阵。
“圣母在上……”
奥底利人轻轻念叨了一句,喉头哽住。
那一刻,整条石道像在震动。
不是地震,不是战马,也不是炮车。
是一列浑身披甲、身形方正、如移动堡垒般的怪物,正缓缓朝他们碾压过来。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灰黑的装甲泛着铁光,火光在炮口跳跃,如同点燃的雷神权杖。
履带摩擦地面,咯咯作响,每一秒都如同骨骼碾碎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那名奥底利人仿佛忘了呼吸。
他曾参加过神圣罗马帝国的攻城战,也见过火炮炸塔的场景,可眼前这一列钢铁野兽,远比他脑中所能想象的任何战争器械都更加冷酷。
“那是……他们称之为‘坦克’。”
法兰茜人奥斯瓦尔的手微微发颤,低声解释。
“这个庞然巨物,能在雪地、泥泞、石板上自由前进,不会被陷马坑拦住,也不怕弓箭、长枪,更不会被火油点燃。”
“前面那个炮管,可以一发摧毁你们的——城堡。”
“摧毁……城堡?”
奥底利人重复了一遍,喉结跳了跳,眼珠猛地瞪大。
他想起自己曾在维也纳西墙坚守过三天,那是整座城市的荣耀与防线,厚达三米的岩石墙、火力平台与箭塔交错。
可现在,他看到那辆T-34坦克缓缓停下,炮管对准前方,几乎可以想象:
只要它轻轻一发——维也纳的城门,就会像纸一样碎裂。
“他们没有城堡。”
杰斐逊咬牙低语:“他们根本不需要守城。”
“他们——是行走的城堡。”
后方,一辆新式坦克缓缓驶过。
灰漆斑驳,装甲带有弹痕,炮塔上喷着“东征五营”四字,还有编号与龙徽,连履带都带着战场泥血。
“这些……这些并非展示。”
杰斐逊握紧望远镜,脸色煞白:
“这是实战回归的部队。”
“每一辆都像刚从战场压回来,连灰都还没洗净。”
英国人杰斐逊呼吸加重,冷汗滑下鬓角。
“你们知道吗?”他喃喃。
“我们从马车、火枪、土炮,一步步想走出中世纪。”
“而他们……他们已经把战争,变成了机器。”
“他们不是骑士。”
“他们是工业。”
三人此刻,心中已无言语。
不是因为见识不够,而是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
自己代表的国家——无论是英国的红衣军团、法兰茜的长枪兵方阵,还是奥底利的贵族骑士团,在这支坦克列阵面前,全都像是用木剑打铁的人偶剧。
下一刻,远空传来一阵呼啸。
三架战斗机低空掠过!
机翼几乎擦着冬宫钟楼的顶端,掠风而过,贴地翻滚,带起震耳欲聋的音爆!
紧随其后,是两架喷着尾焰的攻击机,机身下方清晰可见吊挂的炸弹模组。
最末尾是一架双发重型轰炸机,像一头在高空咆哮的怪兽,尾翼喷出的黑烟划破整片天幕。
整条街道被空气冲压席卷,尘土飞扬,鸽群惊散,旗帜翻飞。
许多观众下意识蹲下抱头,甚至有人当场跪地祈祷,以为这是空袭前的前奏。
而在人群中央,那个法兰茜的军事观察员奥斯瓦尔——
他第一次,身体本能地颤了颤。
“……我们还没有这么低空飞行的队伍。”他喃喃。
“没有一支能做到这样贴地俯冲还不失队形的飞行军。”
他的声音像是在给自己解释,又像是在宣告终极败北。
阅兵继续推进。
密探们站在街角,几乎已经忘了记录。
他们看见——步兵矩阵如山压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喊口号,他们只是走,每一个脚步都踩在同一条石缝线上,步伐整齐得像是被同一个齿轮推出来的钟摆。
那些士兵脸上没有骄傲,也没有表演,只有沉静的杀意。
一千人同时转弯,角度分毫不差,像一堵墙拐了个弯。
最让他们动摇的,不是武器。
而是那些操控这些武器的人——脸上的冷静。
不是激情,不是仇恨,不是血性。
是……机械一样的沉稳,是对杀人的熟练,是执行命令时不带丝毫犹疑的眼神。
奥斯瓦尔喃喃出声,声音低到几乎被风吹走:
“这不是军队。”
“这是战争机器。”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起伏,语调仿佛被人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