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烛火燃透了彻夜的死寂,宜修对着棋盘枯坐,黑子在指间转得愈发急,终是重重砸在天元位上,震得棋盘边的茶盏晃出细碎的嗡鸣。冯若昭的胎像一日稳过一日,那日薄荷的伎俩被识破后,她眼底的寒意便浓得化不开,如同腊月结冰的湖面,瞧不见半分暖意。

“皇后娘娘安。”细碎的脚步声自门外洇进来,安陵容敛着裙摆行礼,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颤,像停在枝头的寒蝶。“臣妾瞧着宫灯亮着,猜娘娘还没安歇。”

宜修抬眼,烛火明明灭灭映在她瞳仁里,却暖不透那层冰:“你来得正好。冯若昭那边,倒是比本宫想的更警醒。”

安陵容垂眸一笑,指尖绞着帕子,帕角已被捻得起了毛边:“娘娘何必亲自费心?这宫里想往上爬的人多,想让旁人不好过的人,也不少。”她凑近几步,声音压得像落雪,轻得能飘进人心里去,“齐妃娘娘膝下有三阿哥,祺贵人向来眼高于顶,她们里头,总有一个愿意替娘娘分忧。”

宜修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祺贵人背后是瓜尔佳氏,动她容易引火烧身;齐妃虽蠢钝,却是弘时生母——弘时是她如今唯一能指望的皇子。

“齐妃心善,怕是……”

“心善?”安陵容轻笑,那笑声里裹着针尖,“在这宫里,为了自己的孩子,再心善的人也能长出獠牙。娘娘只需点她一句,冯若昭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三阿哥的前程……”

话未说完,宜修已懂。她挥手让宫人退下,对安陵容道:“你去一趟长春宫,告诉齐妃,本宫有要事与她商议。”

齐妃进来时,双手绞着帕子,指节泛白,脸上带着几分坐立难安。听见宜修让她对敬妃下手,她头摇得像拨浪鼓:“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敬妃妹妹怀着龙胎,若是出了差错……”

宜修端起茶盏,指尖漫过温热的杯壁,声音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龙胎?等这龙胎落地,分了弘时的恩宠,占了他的位置,齐妃以为,三阿哥还能有今日的体面吗?”她抬眼,目光冷得能剜肉,“你若不肯,本宫也不勉强。只是往后弘时在御前失了分量,在宗亲面前抬不起头,你这个额娘,可别哭着来求本宫。”

齐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像寒风里的枯叶:“可……可那是杀人啊……”